孔子和老子都是中国古代重要的思想家,他们的思想对中国乃至世界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但是,两人对“仁”的理解和阐述有所不同。
孔子的“仁”
在孔子的思想体系中,“仁”是一个核心概念,通常被翻译为“benevolence”或“humaneness”。孔子的“仁”强调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道德关系和社会责任。它包括了爱人、尊重长辈、孝顺父母等一系列伦理道德规范。孔子认为,“仁”是君子应该追求的最高品德,实现“仁”的方法在于实践“忠恕之道”,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亦慎施于人。此外,孔子还提出了“克己复礼为仁”,意味着通过自我约束和遵循礼仪来达到仁德。
老子的“仁”
相比之下,老子的《道德经》中虽然也提到了“仁”,但其含义与孔子的理念有所区别。老子更倾向于从自然法则的角度来看待“仁”。在老子看来,“仁”是一种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态度。他提倡的“道法自然”意味着行为应当符合自然规律,而不是人为强加的规则。因此,老子所说的“仁”更多体现为一种宽容、慈爱的精神状态,以及对待万物的一种平和态度,它超越了人际交往中的具体道德规范,而指向了一种更高层次的生命哲学。
总结
简而言之,孔子的“仁”侧重于社会伦理和个人修养,强调个体在社会关系中的正确行为;而老子的“仁”则更加关注自然和谐与内在精神的培养,倡导顺应自然的生活方式。两者都体现了对于美好人性的追求,但在实现路径上各有侧重。
详解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很多人看到这段话后,心中都会深感困惑。难道“天地”“圣人”都是“不仁”的,把“万物”和“百姓”都当做“刍狗”来看待的?于是弄出各种各样的解释来,来替老子洗白。从而让老子保持在人们心中的高大上形象。
然而,这句话的直译就是老子的本意。老子并没有因为这句话就导致形象受损,也从来没有期望别人去替他辩解什么。
但大家为什么会产生要急忙替老子洗白的想法呢?来源就在于对“仁”与“不仁”的解读。“仁”的本意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这一点从字型上就可以一目了然。但是经过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在中国的长期传播和影响后,“仁”就演变成了人与人关系之间那种完全正能量的东西了。例如仁爱、仁慈、仁厚、仁义等等。人们一听到“不仁”那就会立刻联想到与这些正能量相反的那些负能量的东西。
那些崇拜老子学说的后人们,一见到《道德经》上有诸如此类的字句,“不德”、“失义”之类的字句,立即连把这些字句删掉的心都有了。其实大可不必,若真是删掉了,老子的真意也就被歪曲了。
我们就按“仁”的原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最多引申为两件不同事物之间的关系去理解就好了。或者当做动词,就是建立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是建立两件不同事物之间的关系去理解就好了。
讲到这里,就不由得不多说一说孔子。
我们经常可以听到“儒释道”一说,其中的“儒”就是孔子创立的儒家学说。由儒家学说而派生出来的宗法制度,是有近两千历史的中国社会的基本统治制度,其时间跨度远大于西方的中世纪教廷统治的时间。中国的各种朝代更迭、宫廷政变,天子易位,对老百姓的生活却是影响不大。朝廷的派驻机构至多延伸到县一级,且主要只管两件事:收税和征兵。对各种诉讼案采取“民不告、官不究”的开放态度。广大基层乡村完全由宗族力量所掌控,氏族祠堂会议甚至有权将违反族规的恋情少女直接审判“浸猪笼”投河淹死。而指导宗族制度的运作思想基础就是儒家学说。
儒家学说的核心思想就是“仁”。讲得是人与人之间建立关系的问题。
有人说孔子是老子的学生,其实大不然。老子一定不会认孔子这个学生,孔子也一定不会认老子这个老师。
首先思想起源不同。老子的思想来源于黄帝远古一派,是《周易》和《五行》的传承和演化,当然周朝图书馆中是否还有其他类书籍,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所以有“黄老”一说。孔子的思想直接来源于对周朝的治国理念和“礼”的复辟,他感到当时天下礼崩乐坏,所以要“克己复礼”。建立起理想的人与人之间和国与国之间的标准关系和行为规范。
其次是应用对象不同。老子思想的应用对象是天、地、人;孔子思想的应用对象是人与人。
第三是理论内容不同。老子理论更多是在讲规律(道);孔子理论更多是在讲规范(礼)。
这样一看,老子与孔子不但不会是师徒关系,甚至两人从理论上到实践都不具备可比性了。
无论从思想的深度和广度这两个维度来看,老子的理论都是更加开阔和深入。
当年,老子好像也没有做过惊天动地的事情,一直都是周王室的典籍管理守藏室史。如果不是受邀写出这本《道德经》,基本上什么也没有留下,一生的书都白看了。而孔子一直都是辛苦奔波于诸国之间,为推行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但却一直郁郁不得其志。这也难怪,当诸国都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而拼死一战时,一个来谈情怀的人要你去遵守他拟定的一套行为规范。而这套行为规范怎么看都像是把自己的手脚绑的牢牢的,伸出自己脖子任人宰割的样子。一个听说有大学问的人,提供的给自己的解决方案像是敌国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那,只能是呵呵,敬而远之了。
乱世当然只可用兵,而无法用“礼”了。
但是当天下大治,需要规范的时候,孔子的思想自然会被抬举到庙堂之上,广受推崇。经过近两千年的历史,儒家思想的不断自我强化,成为人们思想无法逾越的天花板。这种强调等级尊卑的超稳定的儒家文化基础上的社会结构直到十九世纪才被外部力量所摧毁。而儒家文化本身也被发生在二十世纪的中国的那场波澜壮阔的社会剧变所荡涤。
二十世纪中国的民族独立运动彻底的改变了被尊卑秩序所约束的国民的精神结构,极大的提升了中国人的组织性和凝聚力,为中国工业化现代化开辟了道路。否则,当今中国可能不如人口相当的印度。
让我们回到对本章原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是变动不居,迁移不定的。如果天地对万物具有特殊的感情或者说是“仁爱之心”,又如何能够做到这一点呢?沧海桑田,如果天地对沧海有情,桑田不会出现;如果天地对桑田有情,则沧海也就不可能现身。那么这个世界就会被所有历史上产生的那无数的有形万物,所填塞所充满,从而失去了变动的可能。
这里的“刍狗”是祭祀时用的稻草捆扎成形的动物。当祭祀结束后,它们就被丢弃在地上无人过问,被人践踏后又变成了原先稻草的本来模样。老子用这个当时应该是很常见的事物来表示那天地间的万物,凝聚成形又化为无形,来自于尘土又复归于尘土。这本就是天地之道。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天地对应万物如此,圣人对应百姓也一样。这听起来似乎非常荒谬,但却是道理非常简单。做为圣人,不但要平息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倾听百姓的声音,也同样不能去过分倾听某些对自己有特殊感情的人们的声音而忽略了其他的声音。他必须要有能力将“百姓”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问题。
举个例子。
当一个将军统帅千军万马同敌鏖战的时候,如果被眼前的激战中士兵们在箭矢下纷纷倒地,爱将接连阵亡、亲身儿子在血泊中的痛苦挣扎所震撼了神智,失去了对形势的判断和正确的选择的能力,陷入了所谓的“仁爱”之中,那他的部队离全军覆没也就不远了。
一国百姓,生老病死,饮食男女也同样如此。每一个个体的生命都是犹如“刍狗”成形又消散,消散又成形。而圣人不应同任何一个个体建立起“仁”的关系,只有这样才能从整体的角度看待问题全局,才能够是百姓生生不息。
说到这里,又顺带扯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整体与个体的区别。
有些事情做为一个有理智的人不会做的事情,分解成为个体,大家却都会趋之若鹜,飞蛾投火般趋之若鹜。
例如赌场。如果赌场的对手不是这许许多多的个体,而只是一个有理性的人,赌场的赌局还开得下去吗?绝对不能!
谁都知道,赌场的胜率要略高于客人,如果全世界的客人都变成了一个人,这个人会跟赌场赌下去,而且一赌一百年吗?面对必输的结局,相信任何有理性的人都不会去玩这个赌局。但是,若这个人化身为成万上亿人,赌场的如意算盘就立刻成功了!会有大批客人蜂拥而至,每个人都想碰碰运气,而且不会相信自己将成为倒霉的输家。这就是整体统一决策和分散个体决策的区别。
这样你就会相信,为什么世界上会存在着只赚不赔的生意了。那就是当你是一个整体,而对方是一盘散沙,而游戏规则的制定权又在你手上的时候,那些散沙们才不会关心自己的胜率是百分之四十九还是百分之三十七呢,他们的眼中只会看到耀眼的赢家,根本看不到输家。你尽可以设计出各种各样的游戏套路,来将那大大小小的散沙们一洗而空。人性使然。
如果对方不是一盘散沙怎么办?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吗,那就是先把它变成一盘散沙!
所以,如果你所在的组织是在从整体走向分散、从集体主义走向个人主义、从统一走向分裂的时候,务必保持高度警惕!
一诸侯国的圣人要能倾听百姓的声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平息自己的声音,调整自己情绪的波动,放弃自己的感情寄托的针对特殊个体的所谓“仁爱”之心,将百姓视为一个随时不断凝聚消散、生生不息的整体,才有可能得到一国国民拥戴,去参与到国与国之间的、各种整体对整体的对抗与合作的游戏中去。
“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这里,老子用了“橐籥”这个词,这一定是在老子时代的日常用具,否则老子就不会用了。但是现在却让我们犯了思量。有各种注解,有解释成为冶炼铸造用的风箱的,也有其他说法的。但这两个字一个有木有个有竹,应该是木头或竹子制成的一件或两件东西。橐为木中空,籥为竹成板,解为风箱也挺靠谱。
无论是什么,老子要表达的意思都不会变。他是说天地间的万物(当然也包括所有的人),都是在变动不居的过程中有无相生,动中而出的。
老子的思想在剧烈变动的社会形势下更加具有实用价值。当今的中国正处于一个由静到动、由收缩到扩张、由单一性向多样性发生剧变的历史时刻。对老子思想的理解和研究将非常有助于我们做出进退取舍的判断,从而将古老的中国智慧实用化。